薛兆丰

你好，今天我们继续讲成本，讲全部成本和货币成本之间的关系。这一点对于准确理解成本的概念非常重要。

很多人以为经济学家眼里就是钱，但我要告诉你，好的经济学者，他眼里永远不只是钱。他看到的除了钱，还有钱以外的所有方面。

货币成本有别于全部成本

我们去淘旧货，买便宜的东西，货币成本就比较低，但货币成本只是全部成本的一部分。你除了钱给得少一点以外，别的东西都给多了——你的时间给多了，买到假货劣货的可能性增加了，这些都是你淘旧货的成本。所有这些成本加起来，才是你淘旧货的总成本。

所以每当我们做决定的时候，不应该只看着钱，而要看到所有的成本。

比方说，你住的地方离公司远一点，房租当然会低一点，但是你同时又付出了时间，以及挤公交挤地铁的各种辛苦，这些都得算到成本里面去；

我们在711便利店买东西，货币成本更高更贵，但在那里买东西，你能省很多时间，省很多麻烦，这时候你的总成本可能是更低的；

我们付钱在「得到」里面订一个专栏，货币成本当然更高，但是比起那些免费的资源来说，你得到有价值信息的可能性就大得多，这时候你的总成本反而是下降的。

给士兵发薪比免费征兵更便宜

再举一个例子：征兵制。国防是政府开支当中很重要的一块，给士兵付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成本。有人就认为，如果我们把征兵看作一项义务，让国家通过一项法律，说只要是适龄青年，他们就有义务被征去当兵。

一纸法律，能省好多成本，因为这个法律一旦通过，当兵就是年轻人的义务，政府找你当兵，爱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，这不是省了很多国防开支吗？

这样的想法对不对？这样的想法有问题。因为他只盯着钱。没错，你这样征兵的话，政府付出的货币成本比较低，但是你没有看到另外一个重要成本，就是放弃了的最大代价。

一个青年，被你征去当兵以后，就不能从事他原来的职业了。这时候咱们是多了一个廉价的士兵，但是可能少了一个化学家，少了一个小提琴手，少了一个企业家。所以义务兵制总的来说，它的成本是非常高的，因为它放弃了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。

那么，兵源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呢？最好的办法，是把义务兵制改为志愿兵制，政府出钱请士兵。政府说我出1块钱请你当兵，当然没人愿意，出两块钱也没人愿意，出100块1000块呢？最后可能出到2000块就开始有人愿意了。

第一个愿意接受2000块钱就去当兵的人，他是在别处机会最少的人，也是认为当兵能给他带来最大满足感的人，这种人是最适合当兵的材料。也就是说，政府能够以最低的代价雇佣到最合适的兵，这才是我们解决兵源问题的好办法。

你看，我们不能只盯着货币成本，我们得看全部成本。

我们前面介绍过的经济学家米尔顿·弗里德曼（ Milton Friedman ），他曾经给国家提过不少建议，好多都没被接受。但是这一条，建议将征兵制改为志愿兵制，就被美国接受了。这对于减少国防总成本，提高征兵效率，提高兵员质量，有莫大帮助。

中间商赚差价，让商品价格更便宜

再举一个例子，今天好多人对中间商有很多批评。他们认为，我们每天买的日用品、消费品之所以那么贵，是因为中间商在当中赚了很多钱，如果我们直接跟供应商打交道，直接从那里进货的话，我们买东西就会便宜很多。

甚至有些记者喜欢做一些调查，说我们在超市里花一块钱买的一瓶水，实际上出厂价只有一毛钱；咱们买的马铃薯，在地里一袋只要一毛钱，到了商场就要一块钱。也就是说，中间商赚的钱，通常占商品价格的百分之七八十，甚至九十。你看，要是没有中间商的话，咱们的生活是不是幸福很多？

这种看法，其实也犯了同样的错误，就是只盯着货币成本，没有看到全部成本。

你想想看，咱们每天下了班，已经挺累了，在附近超市里，就能够买到筛选过的、分类过的、质量放心的产品，你要达到这个效果，自己亲手去操办，有可能吗？

你要跑到马铃薯地里，跟农民伯伯讲价钱，买一堆马铃薯，然后再到青菜地里买一堆青菜，再到屠宰场里面买一块猪肉，这当中的成本是不可以想象的贵。

所以经济学会告诉你：没错，统计数据是准确的，一块钱的最终商品里面，中间商占了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，但是经济学的教训告诉我们，这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，已经是中间商所赚取的最低比例了。因为中间商和中间商之间也在竞争。

在地里面只值一毛钱的青菜，你再付9毛钱，就能够在你家旁边的超市买到，这已经是所有可能性当中，你支付的最低成本了。

减少中间环节，将让药品价格不降反升

这个道理你想明白以后，咱们再想想药品的价格。过去我们也看到很多新闻，说卖药的中间商怎么腐败，怎么打高尔夫球，而他们打高尔夫球的成本，最终当然也会体现在药价里面，由买药的人支付。

这时候你会问：薛老师，你刚才讲的道理还正确吗？还适用吗？这些案例，不恰恰说明中间商肆无忌惮地增加了中间成本吗？

其实，你想想，腐败分子腐败的时候，是随意腐败，还是小心翼翼的腐败？那些坏人行贿的时候，是随便行贿，还是精打细算的行贿？当然是后者了。他们哪怕是行贿，也是要小心计算、节省成本的。

他们要在有限的预算下把事情给办好，否则，如果中间商可以随意扩大中间成本的话，他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招进来，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分子呢？

这显然说不通。所以，哪怕当中有许多浪费，中间商和中间商之间，仍然有着激烈的竞争；中间渠道的成本，仍然是目前所有可能性当中最低的。

那么，我们有什么办法让药品价格再下降一点吗？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？当然有办法，关键是要改革制度，而不是强令中间商压低价格。我们应该做的，是增加制度的宽松程度，使得供应渠道进一步扩大，而不是减少。只有这样，药品的价格才能够真正降下来。否则，你只盯着中间商，非要减少中间环节，这样的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，使得药品价格不降反升。

课堂小结

今天的核心主题，是货币成本和总成本之间的比较。我们不仅仅要看到货币成本，不仅仅要看到钱，还要看到钱以外的其他成本。每当做决策的时候，我们要权衡的是全部成本，而不仅仅是货币成本。在大多数情况下，中间商是帮我们减少总成本，而不是增加总成本的。而中间商之间的竞争，会使我们的总成本降到最低。

课后思考

我们今天享受到的许多科技产品，价格都越来越便宜，包括电脑、电话、音响、照相机等等，但药品价格却一直很贵，当中的真正原因有哪些？

欢迎你给我留言，我们下次课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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