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4讲丨最省事儿地违反价格管制

你好，今天我要给你讲的是，当产生价格管制的情况下，人们所要采取的各种各样的对策所遵循的基本规律。跟今天所讲的内容相比，前几天讲的都是铺垫，今天算是临门一脚，今天最重要。

1.张五常最重要的论文

咱们讲价格管制，是通过一个很特别的角度来讲的，不直接讲价格，而是讲竞争方式。讲人是怎么抢东西的，各种各样的竞争方式，每一种竞争方式都不比别的更公平，而且它们都会消耗资源。

但有一种竞争方式，虽然也不是特别公平，但它挺特别的。从效率的角度看，它导致的无谓损失最少，那就是出价的方式，所以用价格来分配有它的好处。

而每当价格受到人为的干预过高或过低的时候，会出现价格以外的竞争，非价格的竞争，我们称之为短缺或者过剩。

但是我们留了一个尾巴。就是每当发生短缺的时候，也就是人们不得不采取价格以外的竞争方式进行竞争的时候，人们到底会采用哪一种竞争方式呢？我们前面列了好多种，到底是哪一种呢？这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。

咱们怎么预测，人们会采用哪些对策来应付价格管制呢？

回答这个问题的，是华人经济学家张五常一篇最重要的经济学论文，题目叫做《一种价格管制理论（A Theory of Price Control ,1974 ）》。这是他最重要的一篇论文，没有之一。

他在这篇论文中，首先解释了什么叫价格管制。价格管制跟收税不一样。比方说一间公寓，它的市价是100块钱，政府说这100块钱当中，要征收40块钱的税。征税是这样一回事，如果政府征40块钱的税，政府就变成了二房东，也就是说这房子的租金60%归房东，40%归二房东——政府。这叫收税。

但价格管制不是收税，政府不要你的钱。政府只不过是说，这房子的市价是100块钱，但我觉得它太高了，咱们加个限制，这房租不能超过60块钱，所以房东就少拿了40块钱。这少拿的40块钱，政府并没有得到。政府只不过是颁布了一个命令，说房租不能超过60块钱。

这时候会产生什么后果呢？张五常在他1974年这篇著名的论文里面，提出了两个命题：

第一个命题，价格管制必然导致资源价值的耗散。只要有价格管制，房东得不到那40块钱，这时候他就不能够把房子用到价值最高的用途上面去。这时候，这房子的价值就会耗散掉。简单地说，就是资源，每当它不能用到刀刃上的时候，它就不那么值钱。

一间明明是市价100块钱的房子，你非要按60块钱的价格租出去，它最后就会落到那些使用价值只有60块钱的人手上。这房子最后就只值60块钱。而本来应该实现的那40块钱的价值，就白白地耗费掉了。这是张五常在他的论文里面，所写下来的第一个命题—— 价格管制必然导致资源价值的耗散。

第二个命题，经济学家一般说，人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动物，但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：人是追求损失最小化的动物。

刚才说有价格管制的话，就会产生资源价值的耗散。市价100块钱的房子，政府规定它的最高价只能60块钱的话，就有40块钱会白白耗散掉。

但人是有对策的，人可不愿意看着那40块钱白白地耗费掉。这时候，当他们展开价格以外的竞争的时候，他们就会选择那些能够最大程度挽回那些将会耗散掉的40块钱的竞争方式。这是他的命题二所说的，一种人们行为的规律。

也就是每当出现价格管制，每当人们看到资源价值马上要被耗散掉的时候，人们会选择一种最合适的竞争方式。这种竞争方式，能够使得那些耗散的价值减到最低，也就是损失最小化。

我们还继续举刚才房租管制的例子。100块钱市价的房子，政府说只能收60块钱，这时候你预测一下，房东会有什么样的行为？

第一，当房子要跌价的时候，他首先利用跌价的部分纵容一下自己的偏好，选择一下租户。过去，在价格没有受到管制的时候，房东是唯利是图的，谁出的钱够多，他就把房子租给谁。

现在，反正都要受到价格管制的影响了，反正都收不到那40块钱了，门口排着一大堆要租你房子的住户了，这时候就可以纵容一下自己的偏好，实施歧视：有小孩的，我不要；养狗的，我不要；养猫的，我更不要。这是第一种对策。

当然，房租从100块钱跌到60块钱，耗散的40块钱仅仅用来纵容自己的偏好，有点浪费了，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减少损失？

还有，咱们可以用“捆绑销售”的办法。

你对住户说，这房子因为政府的管制，现在我只收你60块钱，不过我顺便问问你，你要钥匙吗？钥匙就值40块钱。或者我问你，你喜欢我们家的这件家具吗？你看见这张旧椅子吗？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，如果你喜欢，说明你识货，我卖给你，咱们是朋友。这张破椅子值多少钱？40块钱。

当然，在实施价格管制的情况下，还有一些工厂的老板，他们把房子租给自己的员工，房子的租金不会违反政府的管制，60块钱而已，但是另外那40块钱他们可以从工资里面扣除。

宣传起来，他们也名正言顺，他说他们的员工可以享受低房租的宿舍，所以工资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。通过这样的办法，他们就把损失的40块钱尽可能地挽回来了。

同样，租客实际上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。要去讨好那个房东，这是一种成本，要去讨好那些中介，这是另外一种成本。要让中介给你找一家原来市值100块钱，现在只需要付60块钱的房子，那可难了。

最终的结果是，你要给中介付“鞋金（shoe money ）”。什么意思？就是说，中介你替我找房子，实在太辛苦了，把鞋子都给磨破了，我另外给你40块钱买鞋子用。最后租户付出的全部代价，其实也接近这100块钱。

这些做法明明是违法的，明明是违反政府的管制的，好还是不好？好。为什么？因为他们能够使得这房子，尽量回到那些用途价值更高的人手上。只不过是竞争的方式更迂回了，没有直接付钱那么直截了当。

还有另外一种规避房租管制的办法，就是房东改变房屋的用途。

通常房租管制，只是用于民用的房屋，而商用的房屋不受房租管制的影响。这时候，房东他们就会把原来用于民用的房子转为商用。

本来这房子用于民用，能够收到100块钱的租金，用于商用只能收到80块钱租金。但是在价格管制之下，用于民用只能收到60块钱，那房东就会把它转为商用。能收到80总比收到60好吧。

甚至有一些房东愿意把自己的老房子给推平了，重新再修一栋。重新再修一栋的时候，他们可就不再修民用的房子了，他们修仓库，修办公室。长期的效果是，民用房屋的供给更少了，民用房屋更贵了。

我给你总结一下，今天我们介绍了经济学家张五常对“价格管制理论”一个非常重要的贡献，他提出两个命题：

第一，价格管制必然导致资源的耗散；

第二，人是损失最小化的动物，人们会依次选择那些能够最大程度挽回价格损失的竞争方式，从而使得损失最小化。

今天，我留给你的思考题是，我们经常听到有人说，这个政策可是好政策，只不过执行起来比较困难，你对这句话有什么评价？

欢迎你给我留言，我们下节课再见。